——访矽力杰股份有限公司CO-CEO游步东
作为一个投资大、周期长，对人才和技术创新高度依赖的产业，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对于我国集成电路产业的长期可持续发展非常重要。随着国家对集成电路产业发展重视程度的不断提高，构建健康有序的知识产权体系已经越来越迫切。当前我国集成电路产业的知识产权保护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在知识产权建设上还有哪些方面需要加强？记者采访了矽力杰股份有限公司CO-CEO游步东。
保护知识产权是IC产业健康发展的必要条件
记者：知识产权体系建设对于我国集成电路产业的健康发展有什么重要作用？重视和保护知识产权有哪些实际意义？
游步东：集成电路产业是典型的人才密集、技术密集和资本密集的“三密集”型产业，产业投资大、周期长，对人才和知识产权高度依赖。尤其是在集成电路设计产业，很多公司都是Fabless（无晶圆），核心资产就是知识产权和技术团队。
近年来，我国集成电路发展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产业规模、技术水平等都有很大提高，截至2018年年底，已经有接近1700家芯片设计公司，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整个发展态势非常好，但产业整体与发达国家还有很大差距。我们国家现在大力发展自主集成电路产业，而且要走向国际舞台，构建完善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就显得十分重要。
具体来说，保护知识产权对于集成电路产业发展的意义有以下三点：一是保护知识产权是凝聚创新的必要条件。集成电路由于行业特性，很多知识产权需要企业集中大量优秀人才长时间投入和研发才能成功：投资大，见效慢，尤其是制造领域，需要大量重资产投入，可以说研发和创新的成本极高。但仿制侵权成本却很低。如果创新企业的知识产权不能够得到有效保护，企业创新成果很容易被抄袭，市场就会被搅乱，企业前期投入就没有办法得到应有的市场回报，技术创新就不能够形成正向循环，最后创新企业也就没有办法进行持续投入，产业就不能持续健康发展。
二是保护知识产权是中国企业参与市场竞争的必要条件。中国是全球最大的集成电路市场，市场规模占全球超过50%，对中国企业来说是非常好的发展机会。由于国外集成电路产业起步早，前期经过长时间的大量资金投入，积累了丰富的知识产权储备。如果在市场竞争中缺乏对知识产权的尊重，缺乏对市场规则的尊重，将会面临被动挨打的局面。
三是保护知识产权是中国打造国际巨头的必要条件。我们都知道自主研发创新很难，我们在很多领域与国际龙头企业都有很大差距。这种差距没有办法在一两天内追赶，必须沉下心来，坐得住冷板凳，用我们的高端人才进行自主研发，逐渐缩短差距，直到最后引领技术创新。只有在知识产权能够得到保护和尊重的环境里，才能够走出中国自己的巨头企业。一旦陷入侵权、抄袭的恶性循环，最后结果就是大家都越做越差，没有办法与国际企业竞争。
记者：当前我国集成电路产业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游步东：近年来，我国集成电路产业知识产权保护发展还是比较快的，有一个统计数据：截至2017年12月31日，集成电路领域全球公开专利申请209.7万件，授权144.5万件。其中，中国大陆申请46.4万件，授权27.8万件，位列第三，中国集成电路领域的专利数量保持很好的增长态势。这一方面反映我们国家企业创新越来越活跃，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大家对知识产权的保护意识开始增强。
从发展阶段来看，欧美国家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相对更成熟一些，不管是从法律体系，还是行业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都更完善。我们国家目前正处于快速发展阶段，已经取得了巨大进步。国内有一些企业已经开始引领全球的“技术创新”，融入全球的产业生态里面。国家对集成电路知识产权也越来越重视，2016年在工业和信息化部指导下成立了中国集成电路知识产权联盟，加强对知识产权的整合和管理。国内企业现在也开始有专门负责专利的人员或者部门进行知识产权保护，国内知识产权保护的法律和政策环境也在改善，侵权成本越来越高。
完善法律法规 提高侵权的违法成本
记者：这些年来，矽力杰在技术研发和自主知识产权体系构建上做了哪些工作？取得哪些成绩？
游步东：矽力杰成立于2008年，我们从成立以来就非常重视知识产权体系的构建，坚持以自主研发为主的道路。公司十分重视研发投入，2014—2018年研发投入占营收比重分别为11.93%、13.08%、14.14%、13.58%和14.85%，研发费用每年均有大幅增加，2018年度研发费总投入5.49亿元，较2017年度增加约9.8%。
截至目前，矽力杰已培养高水平集成电路研发人才600余人，目前已经申请专利1300余项，其中已经授权发明专利超过1000项。每个成功的矽力杰产品都是综合了不同领域的专利技术，经过多年研发的努力。我们的专利涉及半导体制造工艺、器件技术、封装技术、集成电路设计技术、系统架构和软件技术等，整个专利保护做得非常完善。
记者：您对我国在集成电路知识产权建设上需要做的工作有何建议？
游步东：一是创造良好的政策条件鼓励进行知识产权的引进和授权合作。芯片发展过程中，企业不能“闭门造车”，需要不同企业之间通力合作，合作是突破专利保护壁垒的必要选择。政府可以出台更好的政策，鼓励和帮助知识产权引入和授权合作。
二是进一步完善知识产权相关法律工作，加强对企业创新成果的保护，比如降低创新企业的维权成本，提高侵权的违法成本，通过法律去完善整个知识产权保护的环境。
三是鼓励企业走出去，加强国际知识产权布局，走向国际舞台。
掌握好IP核与差异化的平衡术
记者：相比数字电路，模拟IC有其行业特殊性，比如更加依赖设计工程师的个人经验等。在知识产权保护上如何才能更好地实施保护？政府还可以做哪些工作？
游步东：模拟IC跟数字IC相比，有一些行业特点：一是模拟IC非常注重设计和制造工艺的深度结合，国际巨头公司用的都不是代工厂标准工艺，而是采用定制化的工艺来提升产品性能；二是非常注重经验，很多高端技术需要长时间的技术积累，比如我们很多项目从立项到打入市场，都是经过了3~4代产品的研发积累，历时5~6年才能成功，有时候为一款产品申请的专利达到一二十项，非常不容易；三是产品线比较广泛，种类繁多，需要投入很多精力进行定制化的研发。
因为这些特点，模拟芯片行业很多知识产权都是经历了多年的研发和经验积累，投入大量资源最终才成功的。也因为这样，一旦没有得到有效保护，侵权发生，企业承受的损失会更大，多年的资源投入无法转换为有效的市场回报。
在具体的保护措施上，一方面需要依靠政府在法律上能够更加完善，降低企业的维权成本，让企业可以勇于利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另一方面，加强企业自身知识产权保护体系的建设，防止创新果实以各种方式被窃取或者侵犯。此外，还可以通过行业组织，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的教育，提高全行业知识产权保护意识。
记者：IP核当道，企业如何利用好这个工具？同时避免它的不利影响？
游步东：IP核当道本身并非是一件坏事，应该说对行业有很大促进作用。因为芯片研发周期很长，资源投入也很大。一些成熟的IP核通过授权开发给行业来用，可以减少资源重复投入，也加快芯片研发进程。但IP核本身是比较通用的，企业自身不能够仅依靠IP核授权做出优秀的产品，需要有自主核心技术。因此，企业一方面要利用好IP核节省研发投入，另一方面自身还需要加强自主核心能力的建设。
